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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元漱秋松开手,挽袖将程俭扶起,好似未受他的蛊惑:“你要做我的宝剑,不是那么容易的。”

    她冷静到极致的反应,全然在他意料之内。程俭从容地拍去衣上的灰尘,不禁扬眉对她一笑:“殿下想让我交投名状?”

    元漱秋避开锋芒,背对着他缓步踱向廊外,宛如正凝神欣赏无花无实的桂树。

    她转过身,茜色裙摆如同金鱼的鱼尾,随之从她脚边淌过。斑驳陆离的光影中,她轻启朱唇,一字一句道:“我要你成为明年春试的状元。”

    好一个狮子大开口。胜过两千多名在州试中名列前茅的贡生,进入取三十人不到的金榜,还要成为其中无可争议的魁首,此事谈何简单。

    “当然,我会竭力助你。”元漱秋补充道,“从此刻开始,折桂阁向你敞开,你也将被外界视作折桂阁的一员。整个上京城都会默认你是固城长公主的人,你与我之间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

    尽管早有准备,程俭还是为她的杀伐果断而苦笑:“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?”

    元漱秋矜雅地颔首:“我给过你一次商谈的机会,是你亲口拒绝了我。”

    在她这里,程俭屡屡体会到什么叫作自掘坟墓。他妥协地向她摆出了一个躬身抚胸的姿势:“微臣谨遵殿下懿训。”

    八分戏谑,二分认真。这是程俭第一回对元漱秋俯首称臣。

    谁都没有挑明。但他们足够熟悉对方的处事,彼此之间毋需歃血,盟约至此便算立下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要推我去争夺状元,那么杜凡又该如何?”

    目标既定,程俭立刻开始思考达成之法——这几乎是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元漱秋不疾不徐地说:“该如何,就如何。我推他上位,原本也不是瞄准了那个位置去的。杜凡作为文坛领袖的影响力,强过单纯作一个科考的头名。孔子以三千弟子撼动天下,他一手创办的拾萁书院,才是他最稳固的后盾。我只不过为他创造了一个走到台前的机遇罢了。”

    程俭故作无奈状:“好啊。这么一个比肩孔孟的人,殿下都不强求他一定拿下状元。怎么到了无根无萍的我这里,反而要加码了呢。”

    元漱秋清楚他不是畏难,只是以退为进,等她主动说出他想听的:“其一,你配得上那个位置。”

    “其二,无根无萍正是你的优势。”她彳亍到贵妃榻旁边,整理好披帛,重新端坐了下来。“取士之道,在乎中庸与平衡。人人都清楚科考魁首会成为焦点,所以人人都要使出浑身解数争抢。若你处在主考官的位置上,为了不得罪背景强大的任何一方,你选谁来作这个状元?”

    “选相对最没有背景的那一方。即使我方不能抢到这个位置,也不能让同样强大的对方抢到,因而宁愿让给一个对双方都没有威胁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不错。所谓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。眼下虽是杜凡得势,但他先吸引火力。你是后来者,论出身、论背景,都不算引人瞩目。相比于杜凡,你成为状元的阻力更小。”

    连杜凡那样的角色,元漱秋也可以顺手拿来作他的保护伞,可偏偏还要让人家做得心甘情愿。难怪张羡钓口中的她像是会给人下魇术了。

    她放佛并不介意对他袒露她的心计。也是,他见识过她的真面目,最终还是回到了她身边。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呢?

    元漱秋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程俭,继续说道:“折桂阁能在短短两年内立足,亦是受益于此。我身为折桂阁主人,既是女子,父皇便不必防备我,像防备有外戚为靠山的兄长们。我既是冯氏的甥女,世家便不会反感我,胜过反感由父皇直接提拔的寒门朝臣。我的筹码的确是最少的,但只要平衡不被打破,我便可以一直利用这个局面。”

    程俭注视着元漱秋伶仃的肩膀,无声叹道:“我怎么觉得,你这是在刀口舔血呢。”

    元漱秋沉着地说:“是刀口舔血,还是出奇制胜,往往就在一线之隔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她一旦下定决心,那么他便只有贯彻她夙愿一途:“今日回去后,我会向折桂阁行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