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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卫希夷站住了,转到头来气鼓鼓地看着母亲。
    出奇地,女杼并没有生气,平静地望向她:“希夷,你该长大了。这是我第三次逃难了,我的命,是我姐姐换来的,当年,虞王兵临城下的时候,我也是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回去,然后她为了救我就死了。”
    卫希夷一双眼睛“piupiu”地亮了起来:“娘,你说姐姐现在没事儿?”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”女杼诚实地摇头,“你该长大了,她有事没事,你都不该受影响。如果城里没事儿,王没事儿,再等三天王城安定下来,咱们就回去。如果王有事儿,咱们就走。咱们活着,哪怕他们出事儿,还能回来报仇,如果连你们都死了,太后和大祭司就成功了。”
    女杼说得十分冷酷,卫希夷呆呆地张圆了嘴巴,像一条呆头呆脑的青鱼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女杼道:“过来,把斗笠戴好,我告诉你要怎么做。”又拽起卫应,母子三人到了一株勉强能遮雨的大树下面。
    从怀里摸出一条带着体温的帕子,将儿女的斗笠除下擦去头发上的水,再顶上斗笠遮雨。母子三仿佛树下的三株蘑菇,蹲凑在了一起,卫应疲累不堪,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,女杼将他晃醒,让他一起认真听。
    “这个地方,如果王都控制不住了,那就不是我们能安稳呆的了。我也不是蛮人,从北方逃过来的,我的家乡原来被老虞王征服,如今他死了,咱们又遇到这样的事情,你们又还小,我带你们回北方去。你们的哥哥随着太子也在北方,先去找他,等你们长大了,想回来再回来。”
    “娘的家乡?在哪里?”
    “城南也有一条河,东西自有一条矮山,在背面合拢。山和河的中间,是一片平地,从山看,像个剖开的葫芦,所以叫瓠城。从这里往北再往西一点儿,在申国的北面,”女杼长叹了一口气,“等吧,不久就会有人出来了。也许,咱们不用去了呢?”
    卫希夷忍不住往王城的方向望去,被树林遮住,什么都看不到。休息一阵儿,女杼缓了过来,抱起儿子,低声问女儿:“还走得动吗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咱们悄悄去路边儿,就说也是逃出来的。记着,先看他们的衣裳,是蛮人你就说土话,是外乡人,就说正音雅言,听懂了吗?”
    “嗯嗯。”
    母子三人收敛气息来到了路旁,工升起的火堆已经灭了,冒出缕缕淡青的烟。卫希夷耳朵忽然动了一动:“娘,有人唱歌!奇怪,像是结亲时的歌儿。诶?怎么城里着火了?有烟!”
    女杼心里咯噔一声,急道:“快,离开这里,不要站在火堆旁了。”
    “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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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谜底不久便被揭晓了。
    母子三人陷身在火堆不远处的树后,不久便等到了新一拨逃难的人群,他们有的穿戴尚可,有人却只有一顶斗笠,有的连斗笠都没有,随雨浇淋。一看他们的衣裳,卫希夷心里也咯噔了一下。
    几乎全是着的改良后的曲裾衣裳,都是外乡人!
    凶多吉少了!
    女杼将儿子交给女儿,自己上去打听。来人只顾逃命,扯了三个人,都被挣开,最后一个还将女杼推了个踉跄。女杼拦住的第四个,是个身形瘦小的妇人,听她问城里情状,一时摆脱不得,匆匆地说:“王宫里着火了,王子喜立起了旗杆和火堆,蛮人都围着他和他要娶的姑娘跳舞唱歌了,我们这才得空跑了出来。”
    女杼手一松,妇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跑了。
    卫希夷见母亲样子不对,小心地推了她一下:“娘?”
    女杼缓过气来,猛然道:“走!跟上他们,一起逃,山高水长,有伴儿能好些。”
    “?!!!!”
    迷迷糊糊地,卫希夷又被领了走。前面一群人里也有妇人,也有背小孩儿的,她们没被拉下太多。直到遇到一条河,河水上涨,一时寻不到渡船,队伍才停了下来,落在后面的人慢慢追上,大家犯着愁、想着办法、互相交流着信息。
    卫希夷才明白——她姐姐和王子喜,死了。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我是倒叙分割线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    那是蛮人很多年没再用过的一种婚俗,蛮人旧俗,如果一对男女相爱,又出于种种原因——多半是各自的家庭不同意——便树起旗杆,燃起火堆,穿上最美的衣服、戴上最美的首饰,在所有人的见证下,大碗地饮酒、大声放歌,围着巨大的火堆与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一起跳舞,然后双双吊死在旗杆上。
    火堆最终成为新婚夫妇的婚床与坟墓。原本再反对的人,此时也只能给予他们祝福,两家即使原是仇敌,也都要承认这桩婚事。所有的敌视,都在火光中消逝。
    唯一的,可以对抗一切礼俗、涤除一切反对、吸引所有注意力的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