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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回夫人,是哩。”
    “在城里多久啦?”
    “三代啦。”
    梁玉非常高兴,指着一件样子,笑道:“那是很久的啦?我看这袖子比我这个窄。”
    “是哩,在这儿穿这样方便的。靠着那边,骑马的时候也多。秋冬又冷,袖子收起来暖和。”
    这位同行大概也是业内翘楚,聊起天来话不比梁玉少,梁玉只问家常生活,她答得也顺溜。两人从穿衣,聊到了气候,又聊到了边境的情况。接着聊牛羊、聊榷场,聊城中大户与指望着榷场发家的暴发户。
    “那边的人不大拿好马来,牛羊、皮毛多,还有几味草药。等天气凉下来,妾带几张好皮子来给夫人挑选。”
    “那好呀!”
    量完了体,梁玉也大概知道了一些都督府及附近的情况,这些都是写给朝廷的奏报里没有的。
    量完体到做好衣服,即使赶工也需要几天的时间。衣服还没有做好,袁樵已将城内治安整肃了一回。梁玉故意不等换上新装,便带着一双儿女出门——逛街去。
    他们身上都穿着与本地风格不大一样的衣服,全是京城今年流行的花色,即使不打着旗牌,人们一眼望去也知道她不是本地人了。梁玉带着孩子,身后拖着几个护卫,先往市集走去。此地也是两市,榷场又在城池之外,梁玉先往买卖日常杂物的市场里去。
    一边走,一边指指点点,给两个孩子指认他们平常接触不到的东西。这两个孩子从生下来开始便是锦衣玉衣,几曾见过这般龙蛇混杂?一会儿被气味熏得皱眉,一会儿又被本地的物产吸引,小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几分。
    英华攥着个骨雕的小笛子,正要看那一串黄澄澄的珠子,梁玉又将她挟到了附近的茶楼里。英华皱了皱小眉毛,难得表现出一点不开心的样子来。梁玉肚里暗笑,轻描淡写地道:“下回再来。”
    英华眼睛一亮:“真的呀?”
    梁玉反口道:“你书读了没?”
    英华给她做了个鬼脸,觉得亲娘没那么可怕了。
    梁玉带孩子逛街也不只是为了叫人看她们娘儿仨的,出都出来了,就趁机叫儿女见识一下,别都弄得跟朱寂、萧度似的,连个田怎么种都不知道。这等“何不食肉糜”的货,养来何用?!
    梁玉一心几用,一边逗孩子,一边观察着周围,能隐隐约约听到:“真可爱。”、“真俊呐!”、“真和气。”直到听到“都督把家眷都带来了……”才露出个笑容来。
    冷不防,却又听到一句“可汗”。
    梁玉一凛,偏过头去,对林犀道:“刚才有人说了番话,说到‘可汗’,你留意把这个人找出来。先盯着,不要惊动。明天咱们还过来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第180章 收拾人心
    “升斗小民才不乐意与官府打交道呢。”梁玉慢悠悠地对袁樵说。
    事情发生在林犀找到了那个说“可汗”的人之后的半个月, 当时找到的那一个人确实不是本地人, 但也没有身怀什么了不得的机密。只是凑巧了看到热闹来围观而已。
    梁玉毫不气馁,依旧带着儿女从东市逛到西市, 只除了榷场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带着儿女先过去,把城里热闹的地方逛了个遍,期间还去庙里礼了两次佛。
    她的计划乃是先让本地百姓看到她一家都跟着袁樵来了, 一则安定人心, 二则接触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。然后再往番汉杂居的地方走动走动,既是安定人心,也是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消息。同时也是锻炼一下儿女, 给他们开阔开阔眼界。
    一次两次出行没有撞上什么机密并不令人失望, 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爱与官府打交道的人。梁玉来回转悠了半个月,才终于逮着了一个番商。期间,林犀找人“聊天”的本事也因为有了一个爱作妖的师母而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。
    这位番商早年是两边跑的,早先就在城里置了一点产业。前几年动乱, 他嗅着味儿不对, 先跑了。这等人生意做得不小, 察颜观色的本领一流, 梁玉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梁玉大约是有目的。但是他是商人, 目的只是盈利,梁玉到他的铺子里看他贩卖的皮货的时候, 他也只是本着“与这位贵人多聊聊,讨她欢心好将买卖做大”的心思。
    商人有时候也会兼点间谍,但是目前情势不明, 番商将这门心思收了起来,就怕押错了宝。
    在与梁玉聊天的时候,他不小心带出了一个消息:“这是才从别部王子那里拿到的。”
    梁玉笑道:“王子忒多!恐不能做数。”
    番商道:“这位是可汗的堂兄弟。”
    “左部可汗的儿子?你竟有这样的本领?”
    “不不不,可汗的堂兄弟很多。”
    梁玉顺势便问到了一些情况。
    右部可汗他爹也不是什么好鸟,左部可汗并吞了自己兄弟的部落,右部可汗他爹也是一路货色。左部可汗打哥哥,右部可汗他爹就打弟弟,杀了自己的弟弟和三个侄子,剩下俩侄子见伯伯杀了亲爹,就去投了叔叔,帮着叔叔来杀伯伯。
    要不本来天命可汗的儿子分作五部,为什么现在只剩了两部了呢?当然是因为剩下的这两个把其他三个给干掉了!
    番商说的这从头再来“别部王子”,也是父亲被杀,部落被吞的。当然,他运气好一点,部落没有被完全吞并,因为他带着残部从左部可汗手里跑到了右部去投伯伯。他叔叔也不好惹,一气追过来把他伯伯也给杀了。他倒是活下来了,如今堂兄回来了,他又与堂兄继续结盟了。
    袁樵叹息道:“原来如此,我们在右部,他们并不曾讲这些。”
    “当然啦,”梁玉说,“他们怎么会把自己干过什么告诉你呢?还等着咱们当冤大头呢。”
    林犀道:“然而五部相残的事情已有好几年了吧?为什么没有消息呢?”
    小民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,因为官府也讨厌总打官司的刁民。除非要整出点事儿,否则无论哪个地方官都不愿意治下出事,宁愿一床被掩了。小民如果不想从中捞点好处,也极少有人会告密。落到都督府这杂处的地方也是一样的。番商没事儿跟你说草原上打架了干嘛?图你今天找他聊聊、明天找他聊聊,害他没功夫做生意,还有可能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吗?
    且先帝驾崩、新君登基,边疆之前二十年都很稳固,哪怕有人说了,官府也不大会重视。
    袁樵道:“耽误了啊!”
    梁玉道:“现在知道了也不晚。”
    袁樵点一点头:“他们都快到了,我先与他们见一见面,再将干员将此事彻查。一旦证实,即报朝廷,想必政事堂会抓住机会做足文章的。”
    他们要的人也快到了,桓嶷没有完全照他们列的单子给人,譬如白铭,桓嶷就让他接着干地方官了。梁玉说的几个校尉,桓嶷也没有都给了她,这些都是见过血的,以后与左部的战争才是重点,桓嶷把人扔到吴锋麾下去了。给袁樵派来的是几个之前并不认识,从记忆深处翻一翻,才能翻出来在某份邸报上见过的名字。最熟悉的是张轨的儿子,将门虎子,张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