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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程谦得了林老安人之令,往外打点礼物,又往见客。才出得林老安人房门,便见玉姐带着朵儿,李妈妈陪侍在旁,往来见林老安人。玉姐穿孝,头上扎着白头绳儿,因是曾孙辈儿,头绳儿上还钉着三寸长一段深蓝布条儿,更显粉雕玉琢。
    见了程谦,玉姐快步走了上来,叫道:爹。
    程谦弯腰将她抱起:你功课做完了?
    玉姐面上一红:做完了,先生看过了,使我得空儿多陪伴陪伴老安人与娘哩。自得了苏先生教诲,玉姐又羞于自己之浮躁,提及此事,便小有尴尬。
    程谦笑笑,捏捏她的脸:见过你娘了?
    纪家何婶儿来了,与娘说话哩,我见她们样儿,倒好有私房话说,便说来见老安人,说着也伸手捏着程谦两颊往外扯,爹,你瘦了哩。
    程谦心下大慰,总算这一门女眷里,亲生闺女看着最牢靠。程谦心中,林老安人固有些儿势利,却是与程老太公处得久了,是以看事明白,只在教导儿女上头有些亏欠。素姐不消提,是人都晓得她没用,程谦纵是晚辈,口上不说心中也道:只好做把刀,还须得有脑子的人用她,就如素姐与陆氏对哭。秀英自不必说,程谦固知秀英刚qiáng自来有因,也不能说她样样妥贴。
    现见闺女这般,方实心笑了:捏疼了捏疼了,老安人在里头哩,你休淘气,爹还有正事哩,你且去。又看一眼面前立着的李妈妈与朵儿,心道这老的老小小的小,怎么能伺候好玉姐?须得再买两个好丫头方可。想到丫头,不免又想起梅香来,真是引个祸害来!亏得叫余家打死了,否则
    玉姐不安地道:爹,脸歪了。
    程谦歉然道:玉姐听话儿,去寻老安人,晚间爹回来与你一道做功课。
    玉姐偷笑:好啊,每与爹一道jiāo功课,先生总多夸我两句。
    程谦默默将玉姐放到地上,把她臀上拍了两下:去罢。看着玉姐一步三回头去了林老安人处,方出门去送礼,与各家联络。
    却说玉姐到了林老安人处,如此这般一说,林老安人不免道:你万不可学了你娘与你外婆,两个都是没用的!秀英幼时,她也总这般说,说的只有休学素姐一个,如今秀英亦成了不可学。
    玉姐默默听着,也不反驳,心中却想,外婆哭时哭得人头疼,然与念郎他娘对着哭,也实有用哩。娘这回遭了罪,家下、四邻,谁个又不怕她了?各有用哩。先生曾言,须明体用,外婆与娘的作为,乃是用;安家宁宅,不受人欺又得人尊重,方是体。既合了道义伦理,又得实惠,将事做好,处处便宜,才是体用双得。[1]
    林老安人絮叨一阵儿,也看李妈妈与朵儿,不由也愁:老的老、小的小,如何顶用?还要买人来听使,只这王婆子做事不牢靠,今番便不用她,不如另薛婆子来。
    程谦是赘婿,却颇有能为,众人也知,这程家一门女眷,日后主事的必定是他。又走过之人,皆知程老太公亡故之前与他改了契书,未几便将归宗,便也不很为难他。又有一等消息灵通之人,知他新得一大注钱,一面讥其不务正业,诓了余家家财,一面也叹其能为,恐他生事,倒是客气。
    程谦不多时跑了数家,众人或得程老太公先前嘱咐,或是林老安人老亲,或是亲近街坊,或与程谦jiāo好,又得了他家好处,自然一力应承:你家难处我待俱知,但有甚事,我等与你圆来。
    程谦走了一回,暗道事已办妥,回来说与林老安人:都应承下哩,只等过两日里正将文书往县里一递,主簿核过了,jiāo与县令盖了印儿、存了档,便算成了。
    林老安人念一声佛:祖宗保佑哩。我与老鬼上炷香去,你与秀英说了,叫她休要担心。玉姐一年大似一年了,只有李妈妈与朵儿两个也不成样子,年前事多便罢了,过了年,细细查访,寻两个好丫头买与她使。
    程谦应了。
    林老安人又说:年前不好挪动哩,年后叫些泥水匠来,把你岳母那屋子修整修整,我们两个老寡妇一道住去,将这里正房也休整,你与秀英搬来住,你们那屋子,留与玉姐来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