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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心口酸着,却也掩不住羡慕,回家也不论郎君是不是醉个半死,卸了钗环,伸手就把丈夫一指:竟是半点也不将我放在心上哩,人家程家郎君,自家吃酒,喝口汤还想着娘子,你只顾自己醉死!我白嫁与你这夯货生儿育女!
    这话却是不好当着公婆面说的,只在自己房里讲。不意酒壮怂人胆,喝高了的男人有甚顾忌,与娘子争吵起来,闹得家中长辈也知道了。于舅姑而言,总是儿女重于儿媳,除非儿子犯了大错,这也要怪一怪儿媳看不好丈夫。何况这等矫qíng小事?
    当下这做婆婆的便板起脸来,先把儿媳妇训上一训:你男人在外头奔波受累,养活这一大家子,又不是短了你吃喝,又不是外头寻花问柳,回来还要受你搓磨不成?惯得你忘了姓儿了?慢说那程家是招赘人家,纵不是,岂有你这等盯着旁家丈夫的妇人?深更半夜,夜深人静的,放个屁都有人听得到,你不要脸,我还要哩。今天我也去吃酒,回来怎不闹哩?
    说得儿媳妇不由讷讷,亦不敢辩解,只好暗自垂泪,也不敢哭出声儿来,一丝泼辣气儿也无。
    训够了,做婆婆的手里捏着扇子敲着桌子道:你男人醉了,还不与我伺候着去?你要把他丢与哪个?
    儿媳妇摒息而退,去房中把自家死鬼额上不知戳了几下。
    经此一闹,公婆也睡不安生了,老人觉少,又遇此一事,不免唠叨起来。老妻训儿媳,里正是听着的,他亦知今日之事,倒不觉老妻有何不妥之处。只听老妻念叨着:可惜哩,洪小管事一个好后生。程家也为难,秀英多早晚生个哥儿就好了
    里正翻个身儿:我说与你,你自家知道便好,这程谦不是一般人哩,寻常人见程家若大家业,怕不早粘上去了,他与程老爹签的是年契,十五年一过,他携妻归宗哩。早晚开门立户。里外都来得,且有好酒量。当年是我做的证人,契上写得分明,是因程老爹于他有恩,方肯做这几年赘婿哩。
    里正娘子道:我省得了,往回说与几个小畜生,少与那群砍头的混在一处为难人家。
    也有那单论主簿夫妇为人慡快大方之人,倒是安安稳稳睡了一夜。
    次日起来,秀英与程谦用罢早饭,且先不忙往外理事,往程老太公处,听程福回事。程福先时受命探听纪主簿家消息,昨夜又陪同往纪家与,正可一处报与程老太公。
    程福垂手立于堂上,道:这纪主簿家原籍是梧州府,素来家贫的,族内有经商致富的族叔,见他读书有成,把钱与他过活,这官儿也是那头出钱替他活动,方下来得这般容易。主簿娘子与族中不甚和睦,盖因族叔yù亲上作亲,把自家娘子娘家侄女许与主簿,他家娘子极是厉害。
    秀英便问:如何得知?
    或为他们家采买上的人指路,或与他们家出门跑腿的杂役同行,花上几个钱,请上一碗茶,又或买几块糕。主人家的小事儿也就说了出来,再忠心的仆人,说起诸如主人姓氏、有几个孩子、家乡何方一类,也不会不说。再有那等口松的,连男主子偷看了一眼哪个使女,被女主子罚顶了一夜的油灯都能说出来。
    秀英听了一笑。
    程老太公道:既这么着,各忙各的去罢。
    程谦想起昨日程老太公所言之事,忙道:太公要出门,须雇顶轿子来。
    程老太公道:我也不坐轿儿,把头驴来骑罢,叫平安儿、来安儿跟着。众皆称是。
    秀英且先不出门,往屋里开了钱柜子,取出两陌钱来,又唤过程福,把钱与他:花费多少,我补与你,使平安儿、来安儿机伶些伺候了太公。太公一日在外,有何消息,回来要先说与我听。
    程福并不接钱:花钱都在账上哩,不用另给。
    秀英道:天热哩,伺候太公买茶喝。
    程福方接了钱出去。
    自此,程老太公常往街上寻摸,然先生实不好寻。程家要请,便要请一个单教玉姐一个的先生,须得在程家授课。程家多女眷,不肯要青年男子。又因着玉姐还没个弟弟,且要将她当作男孩儿般教养,以此并不请女先生。
    便有老学究老秀才,已开馆授徒多年,自有一份稳妥束修来拿,或能教出一、二进学的聪明学生,说出来是某进士的老师,也是一份光彩如何肯曲就内宅教一女学生?自五月至八月,也有程太公自家看到的,也有邻里荐的,皆不如太公之意。
    程秀英却常约了左邻的赵家娘子一道寻主簿娘子何氏说话。赵家娘子略腼腆,何氏更喜秀英,更兼一日何氏悄问秀英:这江州城可有个叫芳卿的?
    若大一座城,又岂能尽知一女人名字?既拿出来说,便是问秀英,是不是有这么个青楼女子了。这却也难不倒秀英,其时青楼的、卖唱的,也常出场赶趁,闺中女子许不知道内qíng,已婚妇人却少有不知道的。更兼秀英亦通外事,当即把芳卿之事告与何氏。
    何氏气得咬牙:还盼他出息哩,一出息就作怪!一个虾蟆小官儿,也学人吃花酒!我还要替他求一炷香哩,求屁!
    秀英触动肚肠:庙里还是要去一回的,山上香火旺盛,我娘爱去,我常不得闲,你既想去,我抽个空儿,咱们一道。便不为夫求,也要为子求哩。
    何氏道:是哩,我还有旁的事要求菩萨。